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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录【肆拾叁】

食用说明:主阴阳三花,正剧风有玄幻设定。主线在秦三之前,迎合正史甘罗时间线,少司命(素漪)尚未晋位,目前章节出现的右护法、云中君非动漫人物。


◎43|羲和神音|

清阳曜灵兮,甘露被宇。明日映天兮,鼓瑟鼓琴。

圜钟为宫,黄钟为角,大蔟为徵,姑洗为羽,雷鼓雷鼗,孤竹之管,云和之琴瑟,引山川之百鸟。

太一殿外风动幡舞,山中八百弟子鹄立阶下棋布星陈。不同于往日的五行素纹常服,今日羲和台自上而下皆是揉蓝羽衫杏黄裳,流云满袖佩桂囊。

世有妖风,视白褂散发为仙人之姿,此天地造物不测,众道实难苟同。衣容为礼,不得有失,阴阳乃大家从无吝啬,以五行之色染常衫,取天地四时制礼服,华冠丽服与脱胎周朝礼乐之儒平分秋色。

礼乐渐至尾声,于西偏殿焚香更衣的掌事者们陆续露面。在湘夫人的再三催促下,青衣红裳的大司命深吸了好几口气才从容跨出殿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即使再不喜衣色也得保持微笑,这是作为长老的素养。

霜降集会兼顾祭典,众弟子盛装正应天蓝秋黄之景天人合一,居上的掌事者亦要是青天红日意在旭日东升。

至吉时,礼乐毕,殿门开。

殿前巨大的天之四灵屏风前,右护法女魃一改往日青衫素雅,上玄下纁背托金乌双翼,玉钗绾紫发,皂纱遮紫眸。居高临下俯瞰阴阳众生,霞光昱耀如神女降世。

伴着一阵急奏的短鼓,阶下羽衣袖飘整齐作揖。

“大道无极,众玄之门,阴阳始开,我道昌隆!”

阴阳千余弟子,八百居山中,二百阅凡尘,人数不比农家弟子零头,规格也不及当世两大显学的儒墨,却声浪撼天震地堪比天子临朝山呼。

一屏之隔居高临下观阴阳众相,东皇甚悦。傲骨自在,阴阳之幸。

玄袖一挥,大典正式开始,缃色长毯自踏道如瀑奔流而下,双童手提焚香开路,众生侧立恭迎祭祀长龙归来。

高处行祭占卦,祭司河伯将简书恭敬承上,台下皆以为那是“运数天书”,只有居于高位的掌事者知道那上面记载并非天启,而是经过今日臻选之后还余下的守灵弟子名册。

这一幕即使执掌阴阳的东皇看在眼里也不由唏嘘,守灵弟子几乎都不得善终,命不由神授,更不由自主。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迎来新相知?

目光望向虚位以待的星位,他忽又想到了紫焰,那日香消玉殒尚历历在目。

“天降玄鸟天下归商,凤鸣岐山武周伐纣,苍龙东出九州大同,金乌啼血扶桑破晓。三生门启,龙脉大兴……”

听到屏后响起遥远从前的预言,女魃握着名册的双手微微细抖,赶忙示意金部弟子奏乐。今日风大,掌门失态的呢语飘进旁人耳朵里总归不好,只会乱了人心。

居上者隔屏相望,彼此心照不宣敛声匿迹。居下者隔雾看花,沉浸阴阳盛会。

霜降秋末之节气,逢首尾,大祭之,行三乐。今念天下忧患,则去舞留乐:一祀天神,奏黄钟,歌大吕;二祀地神,奏大簇,歌应钟;三祭山川,奏蕤宾,歌函钟。

乐器奏鸣黄钟阳律,众生吟唱合大吕阴四律,纵无云门①舞魂,亦有礼乐之实。

春秋以来,随着民间俗舞与宫廷女乐兴起,周乐渐有名存实亡之危,可若有音律大家亲临必定是惊心怵目的,骊山阴阳家保留传承下了正统。

十二音律合阴阳,羲和神音入九霄,空中几处闻清响,欲绕行云不遣飞。


    

“这是什么歌?”

秋风载歌满骊山,仙乐自然也飘到了偃师房,飘进了自作聪明的少年耳中。

偷天换日的人想借仙乐转移注意,蒙混过关,却不想折回屋的监工根本没被带偏。她缓步走近床边,目光在那株盆栽与空药碗之间来回打了两转,眼前一闪而过汤药滋补盆栽的画面。

“这是河伯新排的曲吗?”

素漪看了眼窗外既没回应,也没指着绿萝拆穿假对太一殿方向望眼欲穿的人,只默默从床下端出一碗之前藏起的汤药。

熟悉的味道再次缠上,星魂侧目看去浑身一僵,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万没想到素漪竟连娘亲的独门功法《劝药》也领悟了去!身体几乎出于本能地往后一靠,“你……你这是作甚?我不是才喝了一碗吗?怎么还有。”

在蜀郡时素漪就从未见星魂喝过药,他会自觉喝药?自欺欺人可做不得真。眼前所见逐渐与听故事时的联想重叠,素漪坐到床边冷脸将药碗伸了过去。

偃师房没有外人,为了便于交流,她并未戴纱,于阴阳家不合规矩的举动被二人默契的当作是因时制宜。正如此刻,她只需轻轻启唇,星魂就能立刻领会她之意。

星魂可太清楚素漪是个什么性子了,她从不与他客气。生怕人真会用上点穴灌药的招数,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他破天荒对人卖了笑,撤了平日里喊得响亮顺口的绰号,含情脉脉无比真诚地规矩唤着“素漪”。

无独有偶,素漪也太清楚星魂了,知他能屈能伸惯会利用这副好皮囊。面对那卖乖讨巧样丝毫不为所动,她伸手一拽将星魂拉近到近前,药碗顺势送到人嘴边,大有趁人虚弱用强之势。

“等等!素漪!等一下!”

秋水凝眸,缓缓收了动作,恭听少年有何说辞。

“有人在唱歌,你听!院子里有歌声!”

听听,这就是不喝药的后果,已经开始胡言乱语无中生有了。总共就俩活人,院里怎么会有歌声?就算有,那也是太一殿的余音袅袅。看着煞有其事的星魂,安放膝上的左手开始有些按捺不住了。

“真的!你听听!真没骗你!姐姐!好姐姐~这药留给晚上吧!”

听得那两声“姐姐”,素漪从头到脚骨头都要酥麻了,差点就打翻了药碗。她不是没听过星魂阴阳怪调的装腔作势,但大多都是与人唇枪舌战的时候,私下里从不这样。

不同于早起那声带着调侃之意,少年方才将他音色里的魅发挥到了极致,这声音柔魅无骨,听得素漪鸡皮疙瘩抖落一地!

一瞬的分神,两指疾风得逞。手中汤药被夺了去,猖獗的笑声窜进耳中,素漪记得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多谢姐姐高抬贵手~”

看着重新展阅书卷的人,素漪耳畔回响起了故人之音,眼中闪过异样华彩。知子莫若母,比起《躲药十六记》,还是《劝药》更胜一筹的!她确实被那声阴阳怪调的“姐姐”给喊懵了,却也没有让星魂得逞啊。

在边境那晚,她是吓傻了,才忘了紫焰所授。

如今,她可清醒着呢!

一诗未毕,眼前忽闪残影,熟悉的两下刺痛让星魂眼瞳微缩。倒不是因为痛,而是震惊!他刚刚特意用的娘亲所授指法定身,素漪绝无自行解穴的可能!难以置信,她竟能冲穴解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反观他,试了几次都无果,毫无办法。

被定住身体的人维持着看书的姿势,视线被诗词占据,手中篇目正巧是《采芑》,应景写道: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玱葱珩。

珩,是他娘亲的本名。

此时此刻面对这个字,得而复失的人心中没升起半分悲伤,而是像被夺了宠的小孩子有了情绪,强烈的妒意裹挟着委屈喷涌而出。他那好娘亲啊!对亲儿子留了一手,却对一个外人毫无保留!只是路过顺手而已,连养女都算不上!凭什么!

素漪可不管星魂现下有何想法,只重新端回汤药,捏着人的下巴逼其张嘴,强灌了大半碗药下去。动作娴熟流畅一气呵成,全不似新手。她可不觉得如此待伤患有何不妥,毕竟她可是为他好,师出有名怎会手抖?

当然,同是出于为病人着想迫不得已的灌药,比起紫焰,素漪还是温柔许多的。最起码重获自由的少年只是双眼微红,并没有被呛着而咳嗽不止。

见不堪药苦的人寻不到解苦之物,明明难受还要硬撑怕被笑话的模样,素漪强忍内心窃喜,艰难维持着面上的风轻云淡从怀里掏出来一团布包,打开里面是四块方方正正的山楂糕。

四目相对,她唇瓣翕动,吐出无声之语:姐姐的奖励。

原本看在山楂糕的份上准备此事化了,手都快不争气抬起来的人,因着这句唇语又不乐意了。他将竹简丢到一旁,气得面红脖子粗,“谁是你弟!我跟你有关系吗?”

素漪故作吃惊,紫眸微微睁大:这么快就不认账了?刚刚叫那么亲热的是谁?

“你!”

吐丝自缚啊!向来利齿能牙的人被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呛得毫无反驳之词,气得牙痒痒却又不能动手。

头一次看到星魂吃瘪,素漪这下终是掩不住喜形于颜了。

少女笑靥如花,落入旁人眼里定是搅动一池春水,星魂却是越看越气,抄起书卷丢下一句圣人名言,下床而去。

那是一句儒家孔夫子劝诫君王的话,自小博览群籍的星魂知道,长在阴阳家的素漪却是第一次听。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小人?小孩?他是在说她像个小孩一样难伺候?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素漪疑惑不解,星魂这句话不是将他自己也骂进去了吗?

正想着,这出去的人又折回来了,明明一瘸一拐,却走得气势汹汹,到了跟前一言不发,恶狠地将她手里的山楂糕一把抢去。

素漪眼疾手快抓住了一片衣角,嘲讽道:确实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现在行径不也宛若稚子吗?

初识上句,星魂以为素漪是在以“小人”反讽他,可这后半句一出,知人会错意的星魂差点笑出了声。他怎么就忘了素漪是在阴阳家长大,阴阳家怎会教授孔孟之道呢,脸上当即黑云退散,笑着回道:“对对对!我是稚子,稚子!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②,你说的没错~”

本以为星魂的脸会更臭,没想到这人竟然乐开了花。素漪懵懵懂懂地松开手,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心里泛起了嘀咕。他为何看上去这么高兴?难道她刚才表达的不对?

稚子……小人……等等,小人!

小人还可指品行卑劣之人!

紫眸一嗔,屋里的人气得连跺了三脚。

她还是将星魂想的太好了!一开始竟没往那方面想!亏她还念着这人怕苦,白日行窃,从日斋房中顺来这些山楂糕。


  

“你这头发……”

今日霜降祭典上,有段时日未出现在众人视线的女魃一改旧容以紫发视人,外人观之皆叹神颜,南公却是凝眸愁眉。

因为修习阴阳术而致使身体发生变化,在阴阳家屡闻不鲜。可习惯了不代表就可以心如古井,当初大司命急功近利舍了一双手南公尚且不忍,更何况也算看着长大的女魃。

今日一见,当时拙劣谎言不攻自破。

这不,一散会,南公就找上了人。

“你如今身体到底是何状况?”

回天秘术于天赋异禀之人或占星律大成者而言不过一蹴而就,可于阴阳广大芸芸众生却是遥不可及的苦修,强求付出的代价并非人人都能承受。当初占星律尚有天份的子辛都赔上了十年寿命,更何况占星律本就平庸的女魃?

如今乌发全无,双目惧光,折寿二十,就是她擅窥天命得来的苦果。

感受到随之而来落在身上的目光,女魃淡淡摇了摇头,轻描淡写一句“无碍”便转身入了东偏殿。外人只看到那荣光万丈,不知背后苦楚。面对南公的关心,女魃心里其实是欢喜的,可要强的性子又不许她在人前承下这份关心。

河伯一直都有留意这边,他用和善的眼神警告完周围一圈弟子管好口舌,正了正衣冠,嬉皮笑脸地飘了过去。他可是一直都很好奇这其中缘由啊!如今见南公也吃了闭门羹,遗憾的同时也生出来调侃之心。

“看来我们的右护法大人连您老人家也瞒着啊。”

南公瞥了眼贴上来的河伯,将手中祭词揣入对方怀中,面色微怒道:“你很闲是吧!不去张罗布置,四处瞎晃什么?”

河伯不以为然,祭典都完了还需祭司张罗什么?虽说太一殿外的羲和台还会有场露天午宴,上至掌门,下到五灵玄同皆会列席,可这又干他河伯什么事呢?这是日斋房房主和负责布置的云中君该操心的。

“这周围有条不紊的,云中君安排多细致啊,需要我操心吗?”

原本愁眉不展的人一听此言,双眸一闪眉心微动。安排……河伯不提这词还好,他这一提倒叫南公想起一事。

“你今日可有回过钓鱼台?”

“啊?还……还没,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哪有那功夫。”

观人神色似是不知那事,南公当即慈眉善目地拉着人说起在太华山得故人相赠美酒,现下离午宴还有些时间,邀人先去他那处品酒。

这祭典都完了,自是不用再斋戒忌酒了,河伯一听到有好酒不等南公这个主人家动步就迫不及待拉着人往藏书阁的方向走。魂都被勾了的人全然没注意到潇湘谷夫妇同情的目光,也不知一个时辰后降临在他身上的惊雷。

民间有“先补重阳,后补霜降”的说法,补冬不如补霜降,秋补的重要性远胜冬补。阴阳修行未辟谷,自然也对老祖宗传下的饮食习惯特别遵循。

于是,为了筹备好今日霜降午宴,在右护法大人的各种明示暗示之下,日斋房集体旷会,倾巢而出将河伯的钓鱼台打捞一空。

护法与掌门的意思很简单,天下不安,阴阳也难独善,秦廷不日登门,这鱼本就留不得,倒不如借着霜降秋补的由头换得全门温饱一顿,两全其美。

霜降鱼宴恩惠全门,弟子们初闻无不是双目湿润,表示为了这场全鱼宴,河伯大人和他的鱼付出了太多,到时候一定吃得干干净净,必不辜负大人们的用心良苦!

临近午宴开席时,阴阳家上下如临春风,独独可怜的河伯大人还蒙在鼓里。

“真是可怜了我们的河伯大人。”一想到某人开席时铁定满脸悲怆生无可恋的模样,大司命的笑脸便愈发灿烂,幸灾乐祸道:“羲和台今日怕是要历水劫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山中吃紧,只能委屈河伯大人了。”

大司命闻言侧目打量了一番回话的日斋房房主,语气尽显惋惜与无奈,脸上却是眉飞色舞好不开心。

得!又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今日河伯泪淹羲和台,上座没一位是无辜的。想着心里不免遗憾,她借口身体不适推掉宴席,不能亲眼瞧见那精彩的场面,还真是可惜呢。

“比起你们斋房的日日辛劳,河伯大人那点委屈也是应该的,民以食为天嘛。”

桌上独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双耳炖盅,红衣长老只稍稍挑眉,日斋房房主便心领神会将盅盖掀开来,引得鲜味与热气扑面而来。

日斋房偏爱蜀地风味真是老传统了,大司命记得从前紫焰师姐就爱极了这花椒酸菜鱼,花椒味麻,不知道秦地长大的少年是否能接受这蜀味。

星魂在蜀郡吃了不少苦头,桩桩件件大司命心里都记得一清二楚。

昨夜那般状况,星魂表面是运功过度遭了反噬,实则是旧疾复发,他身上的伤从始至终就没有养好。还有那丫头,半月不见瘦了许多,如今有伤更得好好补补,断不能走了星魂后路。二人是阴阳家难得的好苗,于公于私她都要护好了他们。

房主说鱼足足有四斤,大司命却觉得不够,又着意添了两大碗馄饨、两叠韭菜饼、四个蛋才作罢。

目送大司命脚下生风满载而出,日斋房房主心中啧啧奇道:没听说阴阳家里谁有这么大饭量啊?

双手无空,身上还挂着大包小包的大司命不知日斋房房主的想法,就是知道大概也不会理解,毕竟她满心担心的都是自己已经尽量,也不知道够不够俩人吃。

她从未照顾过人,缺乏经验,毕竟她自己也未曾想过会有今日。如今的样子,落在旁人眼里难免会觉得夸张滑稽,可这是她毫无保留的心意。

瞧!这便是阴阳家的大司命,她其实待人很好。




  

注:

①云门:相传为黄帝时所作,上古时期的传统乐舞之一,最早的礼仪性乐舞。周代制礼作乐时将《云门》列为“六乐”之首,用于祭祀天神。

  

②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文中乃人物故意曲解引用讽刺,该句原意要结合历史语境:“女子”并非泛指所有女性,而是特指人主身边的“臣妾”,亦引申为人主所宠幸的身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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